一路西行散文系列6三门峡的羊肉包

2024/10/31 来源:不详

一路西行(6):三门峡的羊肉包子

因应一些不速而至的糟心事,让我一路走来的的美丽心境,渐渐从波峰旋落波谷,黯然变得颓丧无趣了。我的心绪如同潮涨而汐的沙滩,在疾风暴雨的洗刷后,消退得极为清冷落寞了。

不走出家门,不知天地之大,不经过游历,不晓得世间之杂,此之谓也。我的人生面对权威的心境,或许就是打从此时此刻塌陷的,以至于至今也再没能拾掇起来。

离开北京时,想起此行的目的地,我的心重新炽热了。路尚在前方,前方的路还要走下去,路的尽头驻守着期望。古诗云“行至水穷处,坐看云起时”,如此一般的情怀下,终让我的脚步又有了几分坚实的意味。

再一次踏入厚重而冗长的地下通道,激流而泻的纷纭人群,在我眼里仿佛一波溃兵。随着人流走向站台,在朦胧夜色中找到了所属的车厢上了车,我寻到自己的座位安定下来,才发觉车厢里人来人往吵闹得欢,呼朋唤友、吆妹嗲哥的声音此起彼伏,天南地北的口音混杂在一起,却也大多还都是北方人扯着硬舌根儿憨直的酸菜味儿。

在一片喧闹中,列车再度启动,走上行程。

饱胀的喧嚣声终于平静下来了,抬眼望去一张张陌生的面孔,还有座椅线切割出来一堆儿的后脑勺,让我悠然想起了家乡秋后的高粱地,红红的高粱穗儿七零八落摇曳着,叶子间似有若无簌簌的风声。

这时的车厢里,除了嘁嘁喳喳的私语声,反倒显得空旷起来了。

中国人的习惯历来总是在吵闹,哪怕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,也会带起大洋彼岸的逸动,只有各安其位、各得其所了,才会结束纷杂混乱,最末归于一个低俗的秩序。

我的座位是三人座,我挨着过道,里面两个男子应该是搭伴儿出差的工人老大哥,他俩刚坐下就拿出一包花生米和一些零碎的熟肉,散开了包装纸搁在面前的小桌子上,又从帆布包里取出一瓶白酒打开,分别倒在搪瓷缸子里,然后两人不管不顾地吃喝起来,边吃喝边胡吹海聊甚欢,这哥俩儿一看就是经常坐火车的老手脚。

他们对面应是一对恋人,二人相拥一处耳鬓厮磨说着悄悄话,女孩时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,偶尔还要捶打男孩一下,然后抛一个嗔怪的眼神。

我的对面是一位衣衫粗鄙的老大爷,看样子跟我一样的来自农村,他与两恋人之间空出了大半人的空档儿,很有点为人家所嫌弃的样子,他佝偻着身子茕然独坐着,神情显着十分的落寞。

我历来不是个善言谈的人,也没有从这几个同路人那里获得一个默契的眼神,就只好把后脑抛在座椅上,闭上眼睛假寐起来,心里默默计算接下来的行程。

北京到西安的直达快车有两条路线,一路走河南郑州,一路走山西太原,大约均需直行一天一夜才能抵达。我乘坐的这趟直快,准确地说,是当天晚上19:30分从北京发车,途经郑州,第二天晚上18:30分左右抵达西安,全程时长23个小时......噢,好漫长啊

我后来常身临其境地给人说,火车坐的时间长了,站起来抻个懒腰,来回走两步也是休息,那简直跟平时的作息习惯翻转了过来。

在后来几年的旅行中,我深刻体会到了坐火车的艰辛,最难熬的是后半夜,当所有人都坠入了梦乡,车厢里面便显得死气沉沉的如同东北漫长的冬夜,让人的心里没着没落的,何况醒着的人还会伴着饥饿,这饥饿感的来袭恰也缘于这漫长又空落的寂寞。

打小儿到大,我从来都是一个瞌睡虫子,即便是高考前那样激烈的日子里,我也是沾枕头就着,从来没有过一次的失眠。

其实,从那头一次乘坐长途列车时,我就十分诧异地发现,有人拿几张报纸,铺展到座位底下,然后钻进去一觉睡到天明大亮。这样的行为我认为很不雅,也从没有过见“不贤”思齐的行为,现在回想起来漫漫长夜的旅途中,能够那么样的睡上一觉,该有多美气啊!

我第一次长途乘车的经历,在阅尽同车厢人的面孔之后,实际上是在彻亮如炽的车厢里,我就那么孤独地蜗在座位上,怎么也无法入睡。而整个车厢里,只有我一个人,一会儿歪扭着身子动一下,一会儿张开眼睛四下撒眸一番,怎么看着都觉得自己像个贼。

或者,万人皆睡我独醒,纷纭浊世中的一个打更人?

当时,我想起了一句话,百年苦难的中国......黑暗中的一盏明灯......列车里自成的一片天地,只有一人昏聩无眠,独自叹息。

我曾经疑惑,黑夜里停车的站点很少,去那里的人群怎么到达?后来弄明白了,人家大可以坐白天停靠的车次,只有远行的人才会过夜,在这一点上铁路局和乘客暗中应该有了默契。

这个想法也教会我凡事需要换个角度,密林中必会遇到缝隙,多想一想总会有合理的存在。

慢慢地东方发白,黎明前的时刻,车厢里和天地间一样的清冷,我瑟瑟中忍着冷意和沉重的倦意,看着一个个睡意朦胧的脸张开了眼睛,重新生动起来了。

列车也醒过来了,开始一站一站的报站名。车厢里又热闹起来了。我的邻座早换了新的面孔,都在全然的新姿态中叽叽喳喳说着各自的话。唯有我这个“坐地户”,一副垂头丧气、完全打不起精神头来的模样。

窗外的景色无外乎田地与村落,一丛一堆儿地飞快掠过,于我已没有了新鲜感。

腹中面条已经化为虚无,苹果给M同学分享光了,我的军用挎包已空空如也。无奈早餐买了一个面包,狼吞虎咽下去差点没噎着,眼睛咳出了水花。在家时面包还是美味不可多得呢,这时仅作了充腹的干粮,含义转换了吃下去也没了丁点儿的滋味。

中午又咽下两个面包,究竟干粮抵不了食欲。我从小到大都很不能吃苦,小时候扛米袋子还有后来爬山,还没累得受不了的时候,我都会在心里面暗自咬牙数数儿,现在饿的肚皮干枯,我已经在数数字了。

大约到三门峡站时,我不仅浑身困乏,也是真的饿急眼了,那个饥饿的状态简直是——眼睛发蓝,头皮发麻,似乎有些惊悚的感觉——已经前胸贴后背,身体似乎没了骨头,仅余一个空空的皮囊。

当然孟子说的“空乏其身”,并不是这个意思,但后来我总认为,我已经历过了。

当人失了心情的时候,眼前风景远不过三米。

站台上十分热闹,那情形很像刚启程时路过的沟帮子车站,我情不自禁想起了那里的烧鸡。

这时,车窗外有一个中年妇女拼命地敲着玻璃窗,嘴里叫卖着肉包子,她把一个纸盒箱子挂在胸前,另一只手举着一个塑料食品袋,里面裹着一小堆儿的白面包子,看了就叫人眼馋心热。

饥饿时的感觉异常敏锐,隔着老远我就受到了“肉惑”,我的心脏狂跳起来,立即说出“给我来一袋”,随之站起身抢了过去,包子是两块钱一袋十个,价钱不算便宜,我并没有犹豫地买了一袋。

打开袋子,包子雪白雪白的,腾腾冒着热气,那雪白的颜色简直就如罪恶的天使,勾连着食性的欲感。我一边吞咽着口水,一边急不可耐抓起一个包子咬了下去,心里的欣喜劲儿还没舒展起,一股强烈的腥膻味就在舌尖儿炸裂开来,向上冲撞着嗅觉,向下冲开了嗓子,直抵心窝窝,我不由自主哇地一下张开嘴,全都呕了出来。

从来没想到羊肉的膻味这么难以让我忍受,而自个儿的反应会这么强烈,我连咳数声,眼泪奔涌而出。周围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我,我赶紧拿出手纸收拾台面,感觉自己已经脸红脖子粗了,因为膻味呛的,也因为丢人臊着了。

我到卫生间一遍遍涑净了口,再把脸上洗了一遍,回到座位的时候,脸上仍然在发烧,这回是真有许多的羞愧了。

我不由想起了沟帮子烧鸡,却也只是想到了罢了,我可没奢侈到买那个,我却真切地感觉到,随着列车的隆隆声,家乡的味道越来越远了,而前方的日子竟然变得忐忑起来。

后来知晓,这个让我终生难忘“膻味”的三门峡,历史上的地位可实在了不得。

三门峡位于晋豫陕三省交汇之地,是由河南入陕西的咽喉要隘之处,当年日本侵华极为惨烈的最末一个扣关之战——中条山之战,距离三门峡仅有数十公里之迩。日本鬼子付出了巨大代价,也没能迈过中条山,而渭河平原、汉中大地至此就成为了抗日大后方的最前沿。

三门峡地理上的独特地位,恰在于它是陕西地名的由来。古时的陕州,今时的陕县,即位于今日的三门峡市。中华大地上尽有山东、山西,河南、河北,湖南、湖北,广东、广西,均以山河得名,唯有陕县以大沟遂名,而陕县之西为陕西,却全没有了陕东之名地,这也是奇怪之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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